全球海洋史领域顶尖学者、英国历史学家安德鲁?兰伯特的核心著作《海洋与权力》一书有个副标题，“一部新的文明史”。新在何处？首先要理解为何“海权”。

“海权”和军事上的“制海权”不同，“制海权” 是由美国海军理论家阿尔弗雷德? 塞耶? 马汉在1890年创造的，用来描述出于军事目的而对海洋的控制。安德鲁?兰伯特的“海权”，则用于形容海洋在一个国家的经济、战略、文化和政治生活中所处的至高无上的地位。也就是说，海权远不只是海洋的军事控制权，甚至也不只是面向海洋的国家战略，而是一种国家的活法，甚至是一种文明的样态。它里面包含着政治、军事、外交、经济、文化各方面融汇贯通的一整套生存逻辑。

依据安德鲁?兰伯特的定义，世界史上曾经有五个海权大国，雅典、迦太基、威尼斯和荷兰共和国以及英国。这些“海权”国家创造了独特的“海权文化”，包括代议制的政治制度，这种制度为维持昂贵的海军力量提供了必要的长期资金，而正是海军力量确保了这些国家的独立和繁荣。它们反对波斯、罗马、西班牙、法国和德国等强大的大陆帝国想要建立普世君主国的野心，因为这些帝国会破坏它们的贸易和文化。

也就是说，一部世界史，可以解读为“海权”与“陆权”国家对抗的历史。基于此，作者对伯罗奔尼撒战争、布匿战争、威尼斯人与荷兰的海外帝国，以及英国与欧洲的陆上霸主（包括西班牙—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、路易十四和拿破仑时期的法国、威廉二世和希特勒时期的德国等）之间一再发生的、影响世界进程的战争，做了发人深省、富有洞见的分析，即这些战争的目的有三：“海权”国家之间在争夺“海权”，获胜方成为“海洋霸主”，失败方则退出“海洋霸主”的行列，决定成败的历史大事件都发生在海上。同样，“陆权”国家，在历史上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件都发生在陆地上。这样一来，“海权霸主”与“陆权霸主”之间便会此消彼长的争夺世界领导权。

作者所出生和住的英国，是五个海权大国中的最后一个，他花了很多时间来学习和教授这个国家的历史和战略，并以海洋和广阔的世界为中心来理解英国历史和悠久文化。就他的考察，英国与非洲、美洲、亚洲和澳大拉西亚进行全球海上贸易已有500多年的历史，英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往往都在海上上演。特拉法尔加广场位于伦敦市中心，而伦敦是英国的首都、商业中心和重要港口。建造这个广场是为了纪念英国最伟大的胜利，以及它的民族英雄、海军上将纳尔逊子爵的牺牲。虽然特拉法尔加角位于西班牙南部海岸，距离英国很远，但这场战役是为了维持对海洋的控制权而打的，这是英国国家安全、权力、贸易和财富的基础。英国是欧洲西北海岸外的一小群岛屿，人口有限，以欧洲大陆的标准来看，它从来都算不上一个强国。它只能依靠海洋，因为它缺乏控制大陆所需的人力。英国自由民主的政治体系随着它与全球的往来不断加强而发展，这反映出了它对贸易的关注，以及海军力量的重要性压倒一切这一社会—经济共识的形成。英国曾经拥有的那个庞大帝国是由港口城市、贸易中心和海军基地来主宰的。但作者注意到，即使是鼎盛时期，英国也像雅典、迦太基、威尼斯和荷兰共和国一样，是一个弱小的国家，依靠的是海上贸易和海军防御，而不是土地和士兵。

海权文化如何使得它们获得了超越自身疆域规模的成功。但当陆权与海权的冲突日益鲜明，全球格局也因之发生剧变之后，“海洋”的地位开始被重新思考和定义，这也是我们今天需要关注和解决的问题。

作者：郑文丰

编辑 梁晋毅 / 编审 李枫 / 签发 安辉